法治社会标语与法治

刘仁文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研究员标语与法、、 l法治社会是一个理性社会，一切按规则行事，不需要靠铺天盖地的标语来动员全民行动。国外有人说，“标语”可以和“长城”、“熊猫”、‘‘孑L子”一样，成为中国的代表性符号。确实，走了世界一些地方，再对照中国，发现标语这一中国文化的独特现象很值得咀嚼。关于当代中国标语文化的兴起原因，鄢烈山先生认为起源于动员群众的革命运动。因为红军随时可能撤走，为尽可能多地让人知晓红军的政策，就采取这种宣传方式并取得了较好效果。建国后，党在相当长一个时期内靠政策来治理国家，群众运动不断，标语这种高度浓缩化的语言在传达政策、发动群众方面显示出了巨大力量，特别是在绝大多数受众为文盲半文盲的广大农村地区。直至“文革”，标语铺天盖地，口号震耳欲聋，发展到登峰造极的程度。“文革”后，停止搞“政治运动”，伴随着群情激昂的口号声的各式“批斗会”没有了，但标语文化却传承下来。新时期的标语内容主要集中在以下一些方面：一是为适应“以经济建设为中心”，许多地方打出了招商引资的标语，一则来自吉林蛟河的标语甚至说“谁与招商引资企业过不去，就是与蛟河人民过不去”；二是针对计划生育，由于在农村推行计划生育阻力大，而国家又把这项工作上升为“基本国策”来抓，使这一领域的标语大量涌现，什么“该流不流，扒房牵牛”等等，进入新世纪以来，■刘仁文经过国家计划生育主管部门的清理整顿，这些血腥的标语被明令清除，多了一些像“计划生育协会是你温暖的家”这种人性化的标语，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社会文明的进步；三是社会治安，历次“严打”斗争都少不了标语，近年来，一些地方的公安机关在辖区内悬挂起“飞车抢劫拒捕者，当场击毙”甚至“飞车抢劫当场击毙”的标语，在受到法学界人士的批评后，有的地方将这类标语改成“行动起来，打击两抢一盗”。我并不一概否认标语的功能和效用，事实上，在一个社会大转型、新生事物层出不穷的时代，适当地利用标语来宣传新政策、推广新做法，有其积极的一面。比如我们交车船税或养路费，由于不像西方那样已经形成了约定俗成的汽车文化，因此当某个邮局挂出横幅告知人们可以在这里交此类费用时，应当说还是起到了便民的效果的。西方国家虽然不如我们这样爱用标语，但我们也可看到，面对爱滋病这种人类面临的新挑战，他们也在采取宣传措施。我去年在德国，看到不少火车站等公共场所都有一些形象滑稽的避孕套广告，德国教授告诉我，由于人们对希特勒时期大量使用“人民公敌”等政治标语的恐怖记忆，所以如今防治爱滋病的机构尽量不用单纯的口号，而是改用这种亦庄亦谐的宣传画。这使人联想到标语的形式。在我的印象中，过去我们的标语比较固定的大都刷在墙上，临时性的则用大字报，后来演变到用横幅，如今开始出现彩色宣传画和大型展板的形式。一项有关计划生育标语的调查显示，43．2％的受访者认为彩色宣传画是他们最喜欢的形式。就我国社会目前使用标语的频率和规模来看，我认为标语过多过滥仍然是一个比较突出的问题：首先，标语容易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，使集体陷入一种无意识。曾几何时，“杀人偿命”就是半部刑法，“欠债还钱”则相当于半部民法。在一个宜粗不宜细的政策社会，这可能便于执法和普法，但社会发展到一个强调细节和可操作的法治社会时，这种普法的方式和效果就需要反思了。其实并不是所有的杀人者都要偿命，我们刑法上对故意杀人罪的刑罚规定了从3年以上有期徒刑到死刑的量刑幅度，就是考虑到杀人的原因、情节等有很大的差异。我曾在国外也留意过他们的一些普法方式，他们一般不采取这种程式化的标语，而是在某些确需提醒、警告、告知的地方，用清晰的字体标明，并援引具体的法律条文。其次，过多地使用标语，往往产生我们始料不及的后果。例如，一位走南闯北、有10年驾龄的司机反映，一则提醒司机注意行驶安全的标语成了他造成交通事故的主因，“当时正是想看清楚上面写的是什么标语，才没发现那辆摩托车”。如果说在一些重要的路段标明“事故多发区”确有必要的话，那么太多的标语沿途飘扬，就难免带来视觉疲劳，甚至诱发交通事故。又如，在许多地方，张贴标语成为一种劳民伤财的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，表面轰轰烈烈，实际根本没有落实到行动上。再次，在一个法治和民主的社会，有的标语完全没有必要，有的甚至属清除的范围。法治社会是一个理性社会，一切按规则行事，不需要靠铺天盖地的标语来动员全民行动。同样，民主社会应当是一个革除个人崇拜的健康社会，但现在我们周围还有一些不那么健康的观念和做法。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学者参加一中央部门组织的课题调研，下到某地竟也有“热烈欢迎中央首长前来指导工作”的标语，搞得有人舒服，有人尴尬。至于那些野蛮的、充满着血腥和暴力内容的标语，更应当在现代社会退席。从标语治国走向依法治国，在一个常态的社会里，不需要那么多标语，即使偶尔有之，也更多地是一种公益性的内容，一种实打实的内容。我坚信，这是未来中国的发展方向。一47厶口

文章来源：法治社会网址: http://fzsh.400nongye.com/lunwen/itemid-21234.s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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